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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国经济周刊》 记者 宋杰︱上海报道
责编：陈栋栋
（本文刊发于《中国经济周刊》2019年第7期）
从1996年第一只克隆羊“多莉”诞生至今，已经有数十种高级哺乳动物被成功克隆。 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近日对今年2月已交付中国用户的首批克隆犬进行了调查。
2005年，世界第一例来自犬体细胞的克隆案例在韩国取得成功，此后，犬的体细胞克隆技术一直掌握在韩国科学家手中，美国首例克隆犬也是在韩国科学家的指导下培育的。
2017年，中国第一只克隆犬“龙龙”在北京西北郊的昌平科技园诞生。“龙龙”的出生是科学家首次将两项先进生物技术结合起来：名为CRISPR的基因编辑工具，以及体细胞克隆技术——这项技术曾被用来克隆小羊“多莉”。至此，我国成为继韩国之后，第二个独立掌握犬体细胞克隆技术的国家。“龙龙”成为世界首例基因编辑克隆犬。
随着克隆技术的日趋成熟，克隆宠物作为克隆技术商业化的第一波试水项目，很快在各国落地开花。
在我国，有600多家医院与“龙龙”的创造者北京希诺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（下称“北京希诺谷”）展开商业合作，仅需提取犬腹股沟处2厘米的皮肤细胞，建立体细胞系，然后把成熟的犬卵母细胞的细胞核去除，将犬体细胞通过注射或融合的方式，移植入犬卵母细胞内构建克隆胚胎，克隆胚胎经过激活再移植入代孕母犬体内，代孕母犬经过妊娠获得体细胞克隆犬。
克隆技术的难度以及技术的相对垄断决定了克隆犬目前价格极高。
目前，全球商业化克隆的企业主要是两家，北京希诺谷克隆犬对外报价为38万元人民币，韩国秀岩克隆宠物的客单价为10万美元（约合68万元人民币）。未来随着克隆技术、克隆效率的不断升级以及成本控制，价格尚有下降的空间。
首批克隆犬用户：花费38万元，多数不是有钱人
我国首批克隆犬用户、家住上海的张小姐和爱犬妮妮共同度过了19年。妮妮16岁时被查出慢性肾衰，张小姐当时就开始担心没有爱犬的日子怎么办。
张小姐告诉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，她知道有克隆狗技术，还是妮妮18岁的时候。2017年，她搜索到了一则新闻，韩国有克隆犬的技术，但价格太贵，要10万美元。“这个价格有点难以承受，我想要么再等等，会不会降价。”
2018年，张小姐再一次搜索，看到了北京希诺谷的介绍，“我就直接电话打到北京总部了，对方说猫和狗都能做，而且还分享了几个成功案例，金毛、雪纳瑞这种纯种狗都能克隆。”
当年8月，张小姐就在北京希诺谷合作的上海宠物医院提取了妮妮的体细胞, 保存至爱犬离开时再做克隆，一周内她就获得了建库成功的消息。两个月后，妮妮“走了”，克隆计划正式启动。通过重构胚胎、植入代孕，2018年12月12日，克隆犬nini 诞生。
在完成了疫苗种植等一系列健康检测后，今年2月，克隆犬nini正式交付张小姐。“眼睛里有个血管瘤是一模一样的，尾巴有点折也是天生的，它害怕受惊的样子，指着它，它往后退却要来咬你的这种神情，也只有养的人才知道。”张小姐这样评价nini。“要说不一样，nini太活跃了，可能因为她贵，大家都宠着她吧。”
张小姐花费38万元克隆的爱犬nini （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 王雨菲 摄）
张小姐对记者坦言：“我也不是大户。有的时候也是会有一丝后悔的，当时我抛售了股票，约20万元，还有三分之一的钱刷了信用卡，而且是每月还，我又有房贷，每个月要有2万元等着我。还好今年7月份就‘解放’了，一直在算日子，我也会心疼钱。”
很多人或许不理解张小姐：38万元买车不好吗？为什么要克隆狗呢？
张小姐动情地对记者说：“狗的一生都是你一个人的，其实我们这些狗主人也想一生就这样一只狗呀。”
张小姐至今都瞒着家人克隆犬的真实价格。“我只对他们说2万元，”张小姐笑着对记者说，“这是我自己支配财产的权利。我觉得克隆犬性价比更高，因为车还不一定能开20年呢。”
张小姐认为，克隆犬属于冲动消费，尤其在狗病痛和离世的那一刹那，“前两天有个西安的客户，狗狗已经埋了三天了，然后再挖出来提取皮肤。因为原则上不火化不冷冻，死后7天内还是有效果的，而且他们也提取成功了，这是我知道的第一例死后克隆的案例。”
记者采访发现，我国首批宠物犬用户并非外界猜测的“都是有钱人”。科研人员告诉记者，绝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，他们是真的爱狗如命之人。“不过，还有一部分克隆名贵犬为了售卖，如纯种雪臧售价高达百万元，这部分人往往不愿意公开接受采访。”某宠物医院负责人对记者说。
犬类商业化克隆序幕已拉开
韩国秀岩生命工学研究院（Sooam Biotech）曾是全球唯一掌握犬类克隆技术的机构。该院黄禹锡教授在2005年就成功克隆了世界第一例体细胞来源的犬。
2014年，中国生物技术公司博雅控股集团参股韩国秀岩，共同成立“博雅秀岩”，在中国拉开了犬的商业化克隆序幕。韩国秀岩在全球范围内已提供超过1200只克隆犬，并已针对中国市场开通克隆犬及犬体细胞存储等多项业务，可以做到6个月交付克隆犬。
中科院神经科学研究所研究员 杨辉（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 王雨菲 摄）
而在我国，北京希诺谷相继攻克了犬体细胞系建立、卵母细胞供体犬的发情鉴定等技术难题，建立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犬体细胞克隆技术平台，使我国成为世界上第二个独立掌握犬体细胞克隆技术的国家。整体宠物克隆市场已然是一片蓝海。
北京希诺谷常务副总经理赵建平告诉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，韩国人定10万美元价格，是因为当时他们是全球第一个，而且是面向全球做市场。韩国黄禹锡教授当时认为10年内没有人能做出来，所以他根本就不考虑降价。 “我们的价格比韩国低，主要是因为我们做的是国内市场，而且随着技术进步，克隆的效率越来越高，成本就越来越低。”
赵建平表示，2018年主要做的是宠物犬克隆市场，今后也会布局工作犬市场。以警犬为例，全国的警犬2.7万只左右，每年的缺口在8000到1万只，缺口数量非常多。我国现在主要的渠道是从国外采购，采购进来以后再在各个警犬基地繁育，再去训练，一方面周期长，另一方面数量远远满足不了需求。
正是基于此背景，在公安部重点研究计划“功勋昆明犬的克隆”项目的支持下，由公安部昆明警犬基地牵头，云南农业大学和北京希诺谷开展合作，利用体细胞克隆技术培育功勋犬。经公安部南昌警犬基地亲缘鉴定，克隆犬“昆勋”的DNA与供体犬“化煌马”有99.9%以上相似度，证实二者存在同一性关系，这标志着我国首次实现了警用工作犬的克隆。
北京希诺谷目前宠物狗订单共有30单，去年交付了6只，还有5只没有交付。“昆勋”的出生，说明动物克隆技术不仅可以运用在宠物领域，还可以延展到培育警用性能优异的工作犬领域，大大缩短优秀工作犬的培育时间，提升优良警犬的繁育效率。
赵建平介绍，工作犬其实有两种，一种是前述功勋犬，就是立了很多战功的优秀个体，简单理解就是“复制粘贴”。而另一种基因编辑犬，实际上是运用于育种领域，“比如说狗都怕热，执行任务时猝死的频率较高，我们就通过基因编辑调控耐高温的基因，让它不那么怕热，以便于它执行任务。”
“通过模拟出同样有基因缺陷的动物，可以模拟出人类的发病症状，以此为研究模型进行药物开发，更贴近人的临床症状和治疗效果。这个技术也很快商业化了。”赵建平说。
克隆犬的“B面”
克隆动物的发展和应用一直伴随着争议，人们关注的是技术和伦理的双重挑战。美国福布斯网站连续7年发布新一年应当关注的涉及伦理和政策问题的十项科学技术，2019年的榜单中，宠物克隆名列榜首。
福布斯称：“你可以选择克隆你的宠物狗或者宠物猫，然而，这并不能保证你能再次拥有一模一样的宠物，同时，动物爱好者们需要注意，孕育克隆体的宿主动物过着难以煎熬的生活。有人会对这项技术提出质疑：许多流浪狗、流浪猫无家可归，花费数万美元克隆宠物是否有必要？”
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记者注意到，持反对意见的网友认为，除了相同的样貌，后期养狗方式不同也可能导致克隆犬与之前那只脾气性格完全不同，这种“克隆”有什么意义呢？
此外，克隆犬虽然满足了宠物主人对爱犬的情感需求，但需要用多条狗取卵和代孕，孕育克隆体的代孕狗将过着煎熬的生活，它们的身体与生理都将受到伤害。 韩国成功克隆出“Snuppy”时，便用了1000个胚胎，分别植入123只代孕犬体内。
有人担忧，克隆技术今后可能出现为了迎合市场而滥用的问题。中科院神经科学研究所杨辉研究员认为，公众不必过多担忧伦理问题。“克隆动物其实在很多领域已经运用，如大家畜（牛、羊等）的育种、保种方面都已运用十几年了。克隆技术难度高，效率低（克隆犬往往要操作上百个胚胎），是目前商业化时价格高的主因。”
采访对象供图
杨辉更关注克隆犬在生物医药领域的运用。他说：“人们之所以喜欢狗，是因为它的忠诚，与人类情感交流丰富。从神经学的角度来看，克隆犬适合作为共情模型，用于研究精神类疾病。克隆技术结合基因编辑技术，可以建立疾病模型犬，用于攻克人类疾病的研究。”
“卵的丰富程度、应用价值、市场前景决定了克隆犬的价格。随着克隆效率提高、成本降低，可以更多地普及，关键还是要看需求。现在种牛的克隆需求相当旺，如果克隆牛的那些公司愿意参与到克隆犬的市场中，整个价格还会下降，当然首先要调研一下克隆犬的市场到底有多大？届时，10万元克隆犬也是有可能的。”杨辉说。
2019年第7期《中国经济周刊》封面
